第三章 親力親為的好男友

在夥伴的「過度」關心之下，荼毘提著兩大袋購物袋，身邊跟著一個舔著棒棒糖、蹦蹦跳跳的渡我，往臨時安全屋前進。

這兩大購物袋，其中一袋裝滿了讓荼毘想要放火燒了全世界的衛生棉，另一袋是在渡我的堅持下，從最近的一家超商掃貨下誕生的，渡我還貼心地解釋：「生理期間胃口不好，但是也不能什麼東西都不吃，準備一些簡易但具有熱量的小零食很有幫助。小零食之外還是要買正餐，能吃東西最好。」

看著渡我一邊解釋，一邊從貨櫃架上、冷藏櫃中掏出一件又一件的商品放進購物籃裡，整個過程平靜又理智，一點也沒有往日瘋癲的模樣。

這世界上總有些事情可以讓瘋子回歸正常，對渡我被身子來說可能是一個令人感同身受的遭遇、一個不需要解釋就能理解的困境，那自己的又是什麼呢？

荼毘提著剛從藥妝店獲得的大型購物袋，嘗試運轉腦袋尋找答案，直到渡我掃完貨，伸出一隻白嫩的手，掌心向上遞到荼毘面前。

荼毘默默地掏出霍克斯的卡，看著少女歡樂的去結帳，付錢的最後一刻還從台邊抽出一根棒棒糖加入結帳行列。

走出超市，荼毘嘗試用手上兩大袋沉甸甸的購物袋把渡我趕走，「感謝妳的幫忙，現在是兩個成年人之間的事情，不需要妳。」

渡我咬著棒棒糖，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好過分，把人家用完就丟，像你這樣沒有良心的負心漢，我真的替你的小男朋友感到難過。」

不遠處幾個上班族投來狐疑的視線，從他們的距離聽不到荼毘與渡我的對話，但是一個高大不露臉的男人跟一個泫然欲泣的女高中生，這畫面怎麼看都是犯罪的前兆。

眼看有人要過來關心一臉哭泣模樣的渡我，荼毘果斷選擇轉身，沒有拒絕渡我跟上的步伐。

計謀得逞的渡我愉悅的咬著棒棒糖，快速跟上荼毘的步伐，只是那個雀躍的腳步讓荼毘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妳到底跟來幹什麼？」荼毘問。

「噢，我親愛的大直男好夥伴，因為你需要我的幫助。」渡我用一種夢幻的語氣，講出極度血腥殘忍的話。「你會換衛生棉嗎？」

空氣中是震耳欲聾的寂靜。

長達十秒鐘的沈默後，荼毘艱難的從喉嚨裡發出一個乾癟的聲音，「蛤？」

渡我笑得更愉悅了，「不只是你，我猜你的小男朋友也不會。」

「妳可以教他……」

「不不不，這種跨越界線的事情我可不會做。」渡我搖搖手上的棒棒糖。「我跟霍克斯可沒有那麼熟，我也不想看到他光著屁股的畫面，尤其他還是你的『小男朋友』，這畫面就更不能看了。」

渡我特地在「小男朋友」上加重咬字。

「但我是一個善良可愛的女孩，看在同樣是敵人聯軍夥伴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怎麼做，接下來就要由你這個體貼的男朋友親自上手囉。」

「妳只是想看戲。」荼毘說得牙切齒。

「沒錯喔。」渡我大方承認。「我可是個青春洋溢的高中女生呢，對戀愛充滿好奇是理所應當的吧？尤其是可以近距離看夥伴談戀愛，對女孩子來說是最幸福的事情喔。」

荼毘下定決心，絕對不要對這個高中女生的瘋言瘋語做出任何回應。

兩人很快回到荼毘的安全屋，迎接他們的只有一屋室的寂靜。這很奇怪，通常有霍克斯在的地方就會有人聲，他就像隻吵鬧的小鳥，嘰嘰喳喳的停不下來。

「霍克斯～」渡我拉長尾音，帶著甜甜的音調。「我們來看你囉，你的身體還好……」

渡我的聲音陡然停止，腳步也停住。

很快的荼毘也看到了，霍克斯躺在荼毘為他安置的沙發床上，像一隻祭壇上獻祭的鳥兒，被割了喉嚨，血從傷口汩汩流出，染紅了整個祭壇與地面，盤踞成一窪陰濕可怖的血池。

荼毘覺得自己的胸腔感到窒息，幾乎喘不上氣。

那隻蠢鳥沒有被腦無殺死、沒有被任何敵人殺死，卻死於一個莫名其妙的個性……死因是「生理期失血過多」？這太荒謬了。

「不是血。」渡我似乎知道荼毘腦袋裡在想什麼，冷聲道：「沒有血的味道，那個紅紅一大片的東西不是血，而且……」

渡我停頓了一瞬，接著道：「女生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情死掉。」

荼毘上前檢視，步伐堪稱小心翼翼，當他看清那一地嫣紅居然都是羽毛時，殺人的心都有了。他很早就知道霍克斯可以控制翅膀的大小，卻沒想到用在這個時候，脫落的羽毛好似鮮血流淌，原本一雙比人還高大的翅膀只剩下成年男性小臂的大小，被汗水沾濕緊緊貼在背上。

荼毘正想要把人喊醒收拾這一地雞毛，就聽到霍克斯喉嚨裡發出悶哼。他半蜷縮起身體，雙手壓在下腹，整張臉皺起來，明晃晃的寫滿疼痛與不適。

荼毘忍下殺人的衝動，轉頭問渡我：「這東西很痛嗎？」

「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感覺不同。」渡我聳肩道：「有些人完全沒感覺，有些人痛到要送急診，看來你的小男朋友是很痛的那一種。」

用「很痛」形容都算是輕描淡寫吧？荼毘皺眉。

男人們第一次上床的經驗總是不太好的，荼毘也沒什麼耐性，所以他很肯定霍克斯跟自己的第一次很痛，但小鳥只是皺眉悶哼一聲，硬是吞下所有哀嚎，表情平靜又隱忍，絕沒有現在這樣赤裸裸表現出疼痛。

「先給他吃止痛藥吧。」渡我翻出提袋中的止痛劑。「先讓他舒服一點。」

霍克斯似乎陷入一種半睡半醒的模式，人沒有很清醒，但卻足夠清楚有人要塞一顆不明物體進到嘴裡，於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論荼毘怎麼掐住他的臉頰要他張開嘴，就是抵死不從。

平時這是一個很好的反射行為，保護自己不要吃進來路不明的東西，但是現在荼毘只覺得這個臥底麻煩的要死，自己好心被當驢肝肺，眼看霍克斯褲子上的血漬隨著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大，還有隱隱朝向床鋪攻擊的趨勢，於是荼毘心一橫，直接將藥放進自己嘴裡，掐著霍克斯的小臉就吻上去。

大抵是柔軟的觸感跟認識的味道讓霍克斯不再抗拒，張開嘴吞下半化的止痛藥劑。

荼毘非常確定自己在餵藥時，渡我都雙眼發光的旁觀整個過程。

「好囉，現在來保護你可憐的床鋪吧。」渡我從提袋中眾多尺寸的衛生棉中，掏出一個偏大的尺寸，攤開來展示給荼毘看。

荼毘在用手機翻找資料的時候就知道衛生棉的樣子、大致的使用方式，但實際看到渡我攤開那一塊紙張，還是忍不住皺眉。

就這小東西要接住那一大灘血？哪夠啊。

「要記得定期更換。」渡我一點害羞的情緒都沒有，穩健的拿著生理褲與衛生棉演示了一遍，也不管荼毘到底有沒有看懂，接著吩咐。「看經血的量，量大的時候幾個小時就要更換一次。」

「怎麼這麼麻煩……」荼毘小聲咕噥。

「對。」渡我用地點頭。「所以對你身邊的女性好一點，至少現在對你的小男朋友體貼一點。」

看著在捲縮起來的霍克斯，荼毘不禁想到那個曾經跟自己十分親暱、會追在身後「哥哥、哥哥」喊著的小女孩，她是不是也每個月都遭逢這樣的痛苦？

「快一點啊。」渡我將一包未拆封的衛生棉與生理褲扔給荼毘。

「動作再慢一點，你的床鋪就保不住囉，沾上經血的床單最難清理了。」

為了自己的沙發床，荼毘認命的開始拆解手上的包裝，但他很快的停下手上的動作，狐疑的盯著退後好幾步的渡我，「妳退那麼遠幹什麼？」

「那是你小男朋友欸，我靠太近不就是個沒邊界感的女人？這樣對夥伴很不尊重喔。」

荼毘是真的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所以妳打算繼續看下去？」荼毘沒好氣的說，算是給已經痛到縮成一團的霍克斯留下最後一點顏面。「我要開始幫這傢伙……清理了。」

他還是做不到說出「更換衛生棉」這句話，但眼見又有溫熱的液體從霍克斯的臀部的布料滲出，再不趕快動作，他的沙發床是真的要毀了。

「利用完我就趕我走啊？」渡我歪著頭問：「我沒問題啊，但是你確定你沒問題嗎？」

「還能有什麼問題？」荼毘只想著接下來還要收拾這隻蠢鳥造成的局面，懶得應付渡我。「不想幫忙就滾出去，不要想待在這裡看戲。」

「好吧，我本來想留下來看你們甜蜜的浪漫愛情故事，但那個場面確實不適合我觀看。」渡我從稍早採購的提袋裡撈出幾包零食，然後非常瀟灑的轉身，留給荼毘一個不帶留戀的背影。「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男朋友。」

……就知道這個瘋女人偷渡買了一些自己的東西。

荼毘咬牙，臉上是視死如歸的表情，一把扯下霍克斯身下那條已經被暗紅色液體浸濕出一大塊血漬的褲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