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毘很不爽,十二月的深夜被逼著到一個天寒地凍、破敗落後的小國家,從一堆不是雪就是泥的貧瘠海灣小鎮裡撈出一個叛徒。
一個膽敢盜竊大魔王寶貝的小偷。
一個沒什麼本事,喝酒嗆聲很厲害,真的要打架的時候躲得老遠,沒有用的廢物。荼毘恨恨地想著,當初就警告雙倍不要什麼垃圾都收編,結果現在捅到馬蜂窩,不僅沒有成為戰鬥力,還敢溜進魔王城裡寶庫偷雞摸狗,偷了東西就跑人,現在好了,大魔王把老大叫去痛罵一頓,說沒有把寶物找回來,雙倍的頭顱也不用留著。
老大是無所謂,但是雙倍不想掉腦袋,只能認命的找起人,神奇的是這個待在魔王城時沒顯現什麼能力的廢物,居然可以躲躲藏藏將近一年的時間,就好像背後長了眼睛,魔王城的追兵怎麼都找不到,逼得雙倍不得不拉著渡我去跟女巫交易。
據說渡我超級討厭那個女巫,要不是為了雙倍的腦袋,根本不可能跟那個女巫打交道。也不知道渡我替雙倍付出了什麼代價,換來了女巫一個狗屁不通的預言。
「所以?這到底乾我什麼事?」荼毘雙腳搭在石桌上,往後仰躺,僅以後方兩隻椅腳支撐著,搖看桌另一邊的雙倍與渡我。
今晚是月圓之夜,銀盤似的月亮高掛在窗外,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撈進懷裡。
荼毘跟其他的幹部不一樣,死柄木、渡我到雙倍都坐有一棟主屋,只有討厭熱鬧的荼毘獨自住在魔王城邊緣的一座高塔,遠離是是非非,當然也是最後得知女巫預言的人。
渡我將一張紙拍到桌上,氣鼓鼓的偏過頭。雙倍低聲下氣的安撫女孩。
荼毘拉過紙張,上面用娟秀不似女巫應有的字體寫著一首詩。
冬日之風,捲起漫天冰雪,
延伸的麵包屑指向北方。
去尋那破碎羽翼的小天使,
在白霜盡頭。
他身負的罪,乃父輩的貪婪,
是囚禁母親雙眼的枷鎖。
立於雪地的人魚公主腳下,
等待火焰點燃光明。
一簇又一簇的柴火,點燃幻想,
又被冰冷的火焰焚燒殆盡。
殘破的天使,一切起始的馬廄,
失落的珍寶便可重回殿堂。
「看到沒。」渡我用手拍桌。「上面寫著火焰,而且是『冰冷的火焰』,指的就是你啊。」
「我的火是蒼藍色的沒錯,但它還是燙的,可以把妳跟妳男朋友燒成灰的燙。」荼毘沒好氣的說。
「拜託啦,荼毘。死柄木說我月底再不把東西還回來,就把我的頭送到大魔王座下。」雙倍抱著渡我哀嚎著,那個畫面著實讓荼毘感到不悅。「看在我們是好朋友的份上幫我一次,我永生永世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
我純粹是被波及到的無辜人口。荼毘憤憤地想著,他本來想置之不理,但當隔日死柄木出現在自己的高塔門口,事情直接進展到無法辯駁的餘地。
「反正北方的風雪也動不死你。」壓縮涼涼的說。
以上就是造就荼毘大雪天站在這座城鎮廣場的理由。
靠港的城鎮,大冬天海水全部結冰,船隻無法出港,人們只能交換著夏季出海購得的物資,相互幫著,以至於冬天小鎮上最熱鬧的地方,就是港灣旁的一個廣場,廣場中央有一個青銅雕塑的人魚公主,聽說是百年前被漁民打撈上岸,後進獻給南方城主換取一大筆黃金,讓這個小鎮一時名聞南方諸國,獵人與冒險者都來到這裡嘗試捕捉屬於自己的人魚公主,可惜再也沒有聽說人魚公主的蹤跡,這個曾經繁華熱鬧過的名勝又變回貧瘠窮困的小鎮,徒留廣場上斑駁破舊的人魚銅像。
為什麼大家都追尋人魚公主的存在呢?荼毘想了很久,記憶深處挖掘出答案。記憶裡有一對兄妹也曾經詢問他們的母親,母親溫和的回答孩子們的問題,溫柔且浪漫。
因為人魚公主是實現夢想的存在。
看著灰矇矇的天空與行色匆匆的人們,當撈捕夢碎後,再也沒有人來此尋找夢想,只有被遺忘、被雪覆蓋的人魚雕像。
太陽很早就落入厚實的黑雲裡,天空陰沉的好像可以壓死人,路人行色匆匆,想著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溫暖的家。
荼毘正思索著找家酒店先過一夜,他連走了五天路程,全身髒兮兮的,衣服也都是一路往北沾染上的濕氣與泥土。
一個怯生生的男童聲音從人魚雕像的腳下傳出,打斷荼毘的思路,「好心的先生,要不要買跟火柴?」
循著聲音,荼毘發現人魚雕像銅像的下方有一圈用木頭堆砌的圍欄,木頭被潮濕的雪水浸濕,圍欄上坐著一個小小金髮的男孩,他縮著雙腳,腿上放著一個竹籃,正張著金色的圓潤大眼看著荼毘,那雙眼睛很漂亮,細長的眼尾加上眼頭一點三角印記,像隻雛鳥,凌厲又不失可愛。
TBC